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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
阿青吓了一大跳,但她随即反应了过来：“师父，你是要用这办法，把师祖逼出来？”
“嗯。只有这个办法了。”越凌语气平静地说道,“他若真那么重视这里，那就一定会出现的吧？
水火无情,事出紧急,他也没有时间再搞什么护卫开道,御林军清场了吧？
到那时，场面混乱,我想要趁机见到他,应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这……说得也是。”阿青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既然现在师父已经回来了,那这间屋子留不留的,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阿青之所以会几十年如一日地精心守护着这间小屋，本就是为了怀念自己早已离开的师父。
现在越凌既然已经回到了她的面前，阿青也就不是那么在意一间屋子的去留了。
国师府人口一向精简,又都是常年跟着阿青的心腹，是以她与越凌两人在小屋里架起干柴，泼油点火，也并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一二。
越凌与阿青都没留手，火势起得极快。
滚滚浓烟迅速往京城上方冲去，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国师府着了火。
阿青让府中下人不要救火，非但如此，她还将他们全部派去门外,阻止那些看到火势，蜂拥而来想要救火的百姓们。
她们可是要靠这场大火引来某个无论如何都不肯露面的大人物呢！要是这么简单就让这火被扑灭了，可不就白费工夫了？
不过，当属于皇帝的车辇终于出现的时候，国师府的大火还是已经烧到了接近尾声。
没办法，越凌当初居住的那栋小屋本就是单独建造的，离国师府的主宅有一定的距离。加上整栋屋子又全是干燥易燃的木制建筑，为了让火烧得更旺，让远在皇宫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越凌她们还特地浇了不少油在上面。
这一系列努力导致的直接后果是：火势过猛。好处是火真的很大，那滚滚浓烟，保证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得到；相对的坏处则是减少了木屋燃烧的时间。
等到皇宫那边的人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渐渐熄灭了，现场只留下了一片残垣断壁和残留着些许热气的黑烟。
为了避免阿青被误伤，越凌早就让她找个地方躲起来，而她自己则换上了阿青的衣服，用斗篷盖住大半张脸，坐在国师府的大堂里等着了。
就算方宇涵赶来，一切也已为时太晚。若他要询问缘由或是兴师问罪，那就只能来找阿青——这个国师府现任的主人。
越凌远远望着那片烧焦的废墟，她看到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纵马飞速向这边而来。
行到近前，他似乎也发现一切已经太迟了。只见他跳下马背，挥手将众人屏退，独自站在原地，矗立了很久，很久。
从越凌的角度看不到方宇涵的表情，甚至连脸都不能看清，但她却清楚地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就在此时，天空竟然无声地飘起了细雨，仿佛诉说着这位曾经的神明此刻的心情。
越凌耐心等待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方宇涵有冲过来兴师问罪的打算。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越凌到底有些不忍。她撑起一把伞缓缓走出门外向他走去。
无论如何，他们之中总得要有一个人先迈出这一步的……
然而，她才走了没几步，还没能接近方宇涵，却见那人反手一挥，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朝她袭来。
越凌不曾提防有此突变，手中的伞瞬时被打飞。伞高高飞起，又重重落在远处的地面上，滚动了几下才停住。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越凌只觉眼前一闪，她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已经被方宇涵紧掐着脖子，仰面朝天摁在泥泞的地面上。
“唔！”
越凌拼命挣扎，双手用力去掰扯那只压迫着自己咽喉的大手。
但无论她如何挣扎，眼前的人都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
那巨大力量让越凌透不过气，连眼神都开始慢慢涣散。她望着眼前这张模糊又熟悉的面孔，在光斑和间歇的黑暗里，这张脸上流露出的是她全然陌生的狰狞。
那疯狂的表情，让她全无半点熟悉之感。
越凌几乎要以为，自己一定会就这样被活活掐死，而方宇涵却在最后一刻骤然松了手。
空气猛然冲进肺里，越凌的嗓子忙着吸取大量的氧气，同时也咳出腥甜的血液来。
“这是最后一次。”
方宇涵的声音冷得像块冰。他直起身子站在她面前，眼神却没有落在她身上。
“我不会再容忍你了！你能够仗着我的纵容为所欲为，这是最后一次。
她为你留下的情分，早已被你挥霍殆尽！日后，你若再有任何越轨之举，我便会立即取了你性命！”
“听见了吗？阿青！”
方宇涵把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国师府。
“等……”越凌想要叫住他，可是她的嗓子里被鲜血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全。
她本就脆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刚才那样的伤害，才尝试出声，便带出了一连串的咳嗽以及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咳咳咳咳……”
即便越凌咳得再怎么惊天动地，也没能稍稍挽留住方宇涵的脚步。
当越凌好容易把堵着嗓子的血都吐尽，终于能抬起头时，方宇涵早就已经带着御林军远去了。
空旷的国师府内，再度恢复了宁静。
而越凌的眼前，只剩下一堆已经烧尽的废墟。
“原来如此。”
阿青远远地站着，打着一把伞站在那儿。她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几乎是兴奋地看着越凌在泥水中狼狈地挣扎，却并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你做了什么？”
越凌警惕地看着她，哑着声音问道。
她早该发现的！这个世界出了问题的人，并不是方宇涵，而是阿青！
阿青缓缓走到越凌面前，主动伸出手，将越凌搀了起来。
越凌下意识想要挣开，却听阿青淡淡地道：“师父，你还是先跟我回屋去吧。你现在这身子，可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越凌刹时就停止了挣扎。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够识时务。哪怕有天大的怨气在，她也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跟别人置气。
只可惜这个壳子本就稀烂，刚刚还遭了大罪，此刻几乎站不起身来。
阿青半扶半抱着把她带回到屋内，并且很快为她取来了替换的衣物，奉上了暖身的姜茶。
越凌坐在桌边，神色很是复杂。
在她的面前，阿青仍是那么贴心，就连她为越凌准备的衣物尺码都是全然合身的。无论怎么看，她都依然是越凌记忆中，那个乖巧听话的弟子。
越凌一语不发换好衣服，捧过暖暖的姜茶坐在软椅中。虽然喉咙仍在隐隐作痛，四肢也几乎使不出力气来，但她的心情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总得把事情弄清楚才行。激动，对解决眼下的问题并不会有任何帮助。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把我认成是你？”越凌看着乖巧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阿青，出声问道。
当时虽在阿青的建议下，换上了她日常的服饰，但并没有易容。以当时方宇涵与她的距离……他不应该认不出！
“我没做什么啊！”阿青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从容地看着越凌，“我只不过是……掩饰了师父你的‘气’而已。”
越凌从很早以前就知道，阿青是个极有天赋的女孩。
阿青生来就对生命表象以外的东西有着极强的敏锐度。
她看人，从来不是通过外表来观察的，而是直接感受一个人的气场。
她曾说过，每个人所拥有的气场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外貌一模一样，所拥有的气场也绝不可能一样。
在阿青看来，通过“气”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是远比外貌更为有效，也更加稳妥的方法。
正因如此，她才能在越凌归来后，迅速认出她来。
“我的‘气’？”
越凌颤抖的双手连一个杯子都拿不稳，她艰难地把杯子放到桌上，用手肘撑着身子，防止自己倒下。
她不奇怪阿青能有这本事，但是……就算是改变了她的气，难道就能让方宇涵认不出她了吗？
“师父，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阿青笑了，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师祖他——已经看不见了啊！”
“！！！”
一切想不明白的事情，此时此刻终于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方宇涵会对朝政如此不上心，就连奏折都不愿意亲自批阅。
为什么他会除了上朝外，哪儿都不去，也极少与人见面。
为什么他会对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反应如此激烈，甚至会使出与以往的自己全不相符的残酷手段去对待那些嫔妃……
原来……
他早就已经看不见了！
“一个瞎子，竟然还能安安稳稳地当了那么久的皇帝，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出来……啧啧，这也真是奇迹了！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竟连师父你都认不出来了，我还真不敢信他是真的瞎了！”
阿青的话语里，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冷漠，像针一样扎在越凌的心上。
“……所以，他现在完全是靠气场来分辨每个人的，对吗？”越凌艰难地出声，“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见那些嫔妃……因为没有见过的人，他无从分辨……”
当时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她根本就来不及出声，已经被方宇涵掐住了咽喉。
极差的身体状况，让她完全无法在面对那样的重压下采取任何有效的应对。当时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看清眼前人的脸，更不必说去确认方宇涵的视线究竟有没有对焦在自己的脸上。
“没错。所以他才不愿意见我！因为他知道，我是唯一有可能发现真相的人。”阿青道，“他就算能骗得过所有人，也绝对骗不过我！”
只有阿青和他一样，是能够通过“气场”来分辩不同人的人。在这一点上，就连越凌也望尘莫及。
想来，方宇涵是靠着自己的超强的能力和敏锐的直觉，才对所有人隐瞒了这个秘密。
他可以通过气息的流动来判断物体的方位，再配合“气场”去分辨不同的人，要装出目可视物，对他来说也并非难事。
只要能与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这个秘密要一直保守下去也是能做到的。
当然，如果在正常的状态下，越凌相信自己一定能察觉到方宇涵的异常——但很明显，她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三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