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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前堂与监牢忙的不可开交,数道喊冤声此起彼伏穿进院落。
议事厅里,已经空坐了好一阵的陶蓁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慢慢踱步。
此时已临近午时,日头白惨惨的挂在头顶。
“今日想出船,怕是不能了。”她喃喃道。
“里正是回村了还是留在府城?”她问。
身边的阿井道:“回去熏鹅啦。”
她又打了个哈欠,方隐隐忆起,肖里正送了两千卤鹅进城后,她确然催他连同黄大娘、春杏一起回村,继续熏制卤味。
现下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按照肖里正夸下的海口,搭建在五柳村晒粮场的大型熏炉一个时辰能出三百只熏卤鹅,当下应该该出了近一千只了。
然而只有五百只。
原本在那位假装亲切的赵管事呼呼大睡一宿的第一个夜晚,以及长随有全被瘟鸭吓破了胆子而消失一夜的那两个夜晚,她偷龙转凤派人向五柳村断断续续送回去了两千五百只卤鹅。
今日临时弥补了洪三那头损失的两千只鸭,余下的就只有五百只。
罢了,少了两千只鸭,船上的货舱至少要空两个。今日必然走不了,她还得再继续卤制,把数量补上去。
只是鸭子和鹅都被她薅净了,少不得要把血腥的黑爪伸向鸡了。
她在会客厅等的无聊,同阿井两人踱出去院里,正正好瞧见负责衙门内务的李管事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官服急匆匆而行。
在他身后还跟着数个衙役,各自拎着个大包袱皮,同样的脚步匆匆。
一回头瞧见她,李管事停了脚同她说话:“哟,陶姑娘今儿可是立了大功啊。”
“哪里哪里,”陶蓁拱手,“李大人也功劳不小。”
李管事嘿嘿一笑,“这可真是托姑娘的福,若没有你送来的那封信,在下也沾不上这事儿,此后想立功也没有门路啊。”
两人正说着,陈氏三兄弟皆一身捕快打扮,脚步匆匆途径此处。
李管事忙拦了那三人问话:“李四、赵五、王麻子,柳银子可招了?这回能证据确凿捉住柳印子,若将他老巢一起起底,咱大人怕是要高升。”
“还早的很,”李四道,又看向陶蓁,“前头擒贼乱的时候,陶姑娘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陶蓁趁机XX,“前几日让三位大人忙后厨的活儿,实在是为委屈了大人。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赵五摆摆手,“这是姑娘给我等机会。经了此案,便是我三人不升一级,这俸禄铁定要涨。我等谢姑娘还来不及呢。”
三人齐齐抱拳,谢过陶蓁,便着急离去。
李管事垂首看到自己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袱皮,忙道:“我也得走,今儿一下子捉了这么多人,囚服都要不够,素年压箱底儿的衣裳都翻了出来。”
李管事匆匆而去,陶蓁同阿井又在树下站了一阵,隐隐闻得一阵恶臭,转首瞧见不远处角门处,一个驼背的谢顶老汉正挑着一担夜香往外行。
老汉不知有了何种不快,口中嘟嘟囔囔骂个不停,将对方的祖宗八辈都问候到。
陶蓁不由蹙了眉头。
如若她所记不差,此人正正巧受了官媒强配的红利,强行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那姑娘曾因此来衙门等张官媒露脸,最后为表心意撞晕当场。
她心头染上不快,转身跟着阿井又进了议事厅。
又等了些许,一直到后厨人送来饭食,两人用过,才终于等到府尹李大人前来问话。
李大人红光满面,面上没有半分疲倦,将事情的前后又详详细细问过一遍。有文书在一旁当场记录,最后将笔交到她面前,“姑娘乃人证,方才所言如若属实,请签下大名。”
陶蓁手执狼毫,要落笔的手顿在纸上一寸,抬头问道:“李师兄,我会不会因此事受到报复?”
李大人打着略一思忖,诚实的点了头:“怕是……会。”
陶蓁登时将笔丢开,“这名儿我不能签,方才我所言皆是梦话。”
李大人不由被逗笑:“你贸贸然送来一封信,就调动的整个衙门围着你转,那时未曾想过此后要遭报复,现下才后知后觉?”
“此一时彼一时,”陶蓁郁郁,“一开始我反应过来有人要做套害我,一心想的是如何反击回去。现下事情了了,倒是有些后怕。”
李大人向她努努下巴,“大着胆子签,我已拨出一队人,明里暗里护你周全。”
“多久?”陶蓁还不依不挠,“有些帮派为了杀人,能守数十年。”
“护你三个月,可成?”
“才三个月呀……”陶蓁啧啧道:“三个月后,我坟头上要开始长草啦!我得罪的可不止瓷碗张和柳印子,师兄想一想,柳印子背后是什么人?那都是青州府、甚至远至京城的权贵,他们不愿让家中银子闲放着,都中意暗中托出去放印子钱。这次他们少了两万两,便是明着不好动我,暗中随便出一出手,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李大人略略抬眉:“你倒是看的通透。”
陶蓁心道,那也不是她看的通透。《红楼梦》里都写过的,王熙凤拿着府里的闲钱在外头放印子钱。豪门都有这些龌龊事。
李大人向她努努下巴,“本官看你一时半会极难被人捏死。这些人家本官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是折了银子,也只会吃哑巴亏,不会大张旗鼓嚷嚷。”
他又想了想,加长了时限:“护你半年。青州府治安向来严明,你要相信官府。”
陶蓁只得应下,抬手签下大名,临走前又问:“瓷碗张的罪孽大不大?”
“若说他同你的买卖牵涉,暂且耐他不得,方才已将他放走。现下还在审问鸭农,如若问出他与鸭农勾结、险些将瘟病引进青州府,那便要追究他的罪名。”
陶蓁点点头,倒是也预想到了这般后果。
出了衙门,在北门等待陶蓁的人有些多。
除了洪家三小姐等人,张三也在其中。
她刚露头,张三就抢先凑过去,面上的单纯相能赶超阿井,“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动用了官府?为何柳印子想让你进青楼?为何鸭有瘟病?”
他一连问出数个为什么,三十岁的脑袋瓜无论如何想不通事情为何从皆大欢喜的开端发展到你死我活。
“此间详情,三爷不是更该去问问你那拜把子兄弟?”她冷冰冰道,再不理会他,转头指使阿井:“你同方夫子、小鱼三人开始去送卤鸭。”
五千只卤鸭,这些时日已经找到了去处。
托中秋佳节的福,青州府衙要采买一千只,用于以青州府辖内各级大小官员的节庆福利之一。
高朋酒楼定下五百只。
逍遥楼定下五百只。
白马书院定下三百只。
吕神医的医馆定下一百只。
她曾赁过后厨的二十家酒楼被香味引着,也私下同她议定了总共三千只的数量。
还有她连续几日雇了骡车的车行、家门口木器店的穆掌柜背后的鲁班行会、铁匠铺子的庄铁匠背后的铁匠行会、洪三同一众世家女子,总共定下六百只。
秋日虽凉快,可如此多的卤味放在外头已几个时辰,急需送交主顾。
余下的,还得骡车拉着运回乡间,待熏制过后,于明日送上货船。
她将事情分派下去,就要去讨债。
洪三拦住她问:“那坏了的两千只卤鸭……”
“你按本金赔付,”陶蓁毫不客气道,“原本以为你是最可靠之人,未成想险些坏了大事。”
洪三掐指一算,两千只卤鸭价值六千两,按四成的成本,她也要赔两千四百两。
她自己才出了八百两,企图拿回一千六百两。现下却要赔两千四百两……
她腿一软,不由呜咽道:“我……我还嫁的出去吗?什么嫁妆都没了……”
陶蓁给她指了一条路:“回去查查你府里人。冰窖那般多的余冰,没有一夜之间尽数化水的道理。有人故意要拖你后腿。待你查出她,让她赔你银子。”
她上了一辆骡车,就要往张家去讨债,张三还在她骡车后面追逐不息:“……陶姑娘,你等等,我真不知道瓷碗张要坑害你,我若知道,我怎会向他引荐你?我……”
他正说着,一辆马车停在了骡车旁。
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瓷碗张无甚表情的脸。
“张某有些疑问,想请教陶娘子。”
陶蓁淡淡看向他,等他问。
“张某不解,你既发现鸭农不妥,决定不用他们的鸭。可青州府绝对不够一万只鸭,你是如何凑够的数?”
陶蓁忖了忖,道:“我的人自行采买了四千只鸭,府尹李大人还派人在周边州府暗中采买三千只。”
“剩下的呢?你备了一万两千只卤鸭,那剩下的五千只呢?”
“剩下的……”陶蓁淡淡一笑,“剩下的,当然也是我四处寻来。”
瓷碗张见她不愿透露,便不再追问,又换了个问题:“你是何时察觉这桩买卖有问题?”
“圈套太像真的,反而显得假,”她道,“若说起最开始的怀疑,却是从鸭农又想诱我前去,又想表演‘好事多磨’,将鸭棚地址选的太远,沿途病死掩埋的鸭子却让他们漏了馅。”
瓷碗张淡淡点头,“所以此后那些胆小怕事、好大喜功、做白日梦等表现,都是陶姑娘故意演戏蒙蔽众人了?”
陶蓁唇角微勾,“倒也不全是。我历来胆子最小,任何有违律法之事盖不敢沾手,便是要做,都先要寻官府问一问能不能做。”
她笑上一笑:“至于好大喜功、做白日梦,不瞒你说,我确然已经做好了开饭庄的计划,只等你将那一万五千两的先行赔付担保金付过来,我便要开始选址了呢。”
瓷碗张到了此时,微微一笑:“要让你失望了,家中经济艰难,这笔银子一时半会不凑手,怕是要你多等了。”
他面上笑容敛去,放下帘子。马车车身一抖,哒哒哒往前而去。
张三在马车后嘶吼:“瓷碗张……你他娘的置老子与不任不义之地,老子同你没完……”
他转回身,同陶蓁道:“陶妹子放心,讨债之事交给丐帮,一万五千两,我让他一文钱也不敢缺。否则,此生我再不敢去见你。”
他向她拱一拱手,趿拉着破草鞋,转身便走。
洪三的马车赶上来,看着张三离去的背影,透过车窗问她:“我也好奇,你不用那些病鸭,一共一万两千只鸭,到底是如何寻够的?”
陶蓁笑一笑,从车窗探出脑袋,压低声道:“一年以内的小鹅前额未隆起,拔了毛后与外形与鸭子几无异。小鹅价钱比鸭子要贵四成,世人皆以为用鹅冒充鸭那绝对是脑子有病,不会有这种人。可惜,我正好是那个脑子有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个人订阅……心态崩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