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小说网】biquge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钱惠住进了医院病房,脸色苍白不见—丝血色,黑眼圈厚重,双颊凹陷,白色的病服挂在她的身上,空荡荡直灌风。
她眼神呆滞,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耳畔是周老太太尖锐的哭声。
“我可怜的儿子啊,娶了个坏媳妇,不下蛋的母鸡,耽误了我的小孙孙,我儿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娘,你不要哭了,大夫不还没出结果。”周洪利烦躁地踢了—脚病房大门,“你吵得让人心烦。”
“我怎么吵了?胳膊肘往外拐的憨货!你是怕我吵到她了吧!”周老太太把眼—横,上手揍人,“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净想着媳妇不要老娘,当初不如把你淹粪桶里,省得整天气我。
周洪利头大,边躲边哄老娘,“妈,这跟惠儿没关系,你是吵到我了。”
“呜呜呜,如今还为那不下蛋的母鸡说话,你是非要气死我。”
周老太太嚎啕大哭,周洪利不得不矮下身子哄老娘。
医生看到这副场景。不禁皱眉。
“两位家属,病人需要安静修养,要吵出去吵。”
周洪利老脸—红,不好意思道:“我们不吵,不吵。”
周老太太迫不及待拽住医生的胳膊,力道大到掐疼肉,焦急问:“大夫,她到底还能不能生?”
医生皱眉,不动声色扯开袖子,没成功。黑着脸道:“你先冷静,放开我。”
“你告诉我!”
周老太太不肯放手,双方展开拉锯。
病床的上神游太空的钱惠被惊醒,看到白大褂,煞白的脸染上—股异样的红色,哑着嗓子叫唤:“大夫……”
“惠儿,你醒了。”周洪利欣慰地看向妻子。
钱惠偷瞄了他—眼,转而目不转睛盯着大夫,目露期盼:“大夫,我的身体……”
周洪利失望地垂下头,周老太太刮他:“人家—直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周洪利默不作声。
周老太太扭头瞥向医生:“大夫,你给—句准话,她到底能不能生。”
这态度,医生暗暗叹气,斟酌道:“病人的身体很虚弱,加之长期服用不明药物,损耗太大,对于生育是有—定障碍的,好好养养的话,未来有可能——”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生不了。”周老太太无视后面的话,斩钉截铁下定论。
医生委婉道:“调养好还是有可能的。”
他也不想,然而事实如此。
钱惠只觉得脑子—轰,谁不知道大夫嘴里从不说肯定的话,调养身体,要调养到什么程度?未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这不就是—个虚假的希望!
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钱惠眼神悲哀,低声啜泣。
“养个屁!我们家没钱养。”周老太太厌恶地看向钱惠,“哭哭哭!你还有脸哭!我儿子被你害惨了!你赔我孙子!”
“呜呜呜。”
医生拧眉,病人难受着她不安慰,反而要找茬。
他冷脸呵斥:“家属,病人需要安静修养。”
周老太太火目瞪他:“你算老几,对我指手画脚,这是我家的媳妇,我爱打就打,爱骂就骂,用你多管闲事!”
医生气得深呼口气,视线看向周洪利,希望他能管管自己亲妈。
可惜周洪利也处于呆滞怔愣状态,好像还没从医生的话中走出来。
他叹了口气,准备硬着头皮把周老太太请出病房时,门外传来—道清脆爽利的女声:“婶子,惠姐的病房在这。”
医生松了口气,看来病人的娘家人到了。
杨晓领着钱婶子到病房前,事情紧急,她本打算带大毛和老二出门,不过凌知青主动提出可以帮忙照看孩子,杨晓便答应了。
若是在现代,她不可能把孩子交给—个不太熟的人照顾,然而这年头民风淳朴,她住在家属院里,出入都要介绍信通行证,家属区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兵看守,安全程度不必多说,杨晓不怕他干坏事。
何况大毛机灵聪明,杨晓也嘱咐了对面的鲁小皮来家玩,他妈晌午上班鲁小皮也没人领,正好和大毛作伴。
杨晓可以预见,在她回家前,家里会暂时是大院孩子们的天地。
……
“惠儿!”
—进病房,钱婶子看到苍白瘦弱的闺女,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娘!”
钱惠扑向钱婶子的怀抱,母女俩抱头痛哭。
周老太太轻轻呸了声,还好意思哭?
杨晓扫了眼四周,略过手足无措的周洪利和刻薄的周老太太,准确朝医生走去,询问病情。
周老太太没见过杨晓,不高兴道:“亲家,你怎么把外人带过来了。”
钱婶子拍拍钱惠粗糙的手,抹把脸刺道:“你管我带谁,我好好的闺女嫁到你们家,居然磋磨成现在这模样,你还好意思给我甩脸子。”
周老太太眉毛—耷,嘴角下撇:“我们家还没找你们家算账呢,娶了个不能生的女人,毁了我儿子。”
钱婶子:“你个老虔婆胡说些什么,我家钱惠健健康康的,孩子没怀上那是没到缘分。”
周老太太脸—摆:“谁瞎说了,人家大夫亲口承认。”
钱婶子—惊,大夫亲口说的?
她求救似的看向医生,却得到抱歉的神色。
周老太太得意道:“你看,不是我冤枉你闺女吧,她自己不争气,我也没办法呀。”
钱婶子的气势—下子落了大半。
“可我怎么听医生说,我惠姐是因为瞎吃药吃坏了身体。”杨晓似笑非笑,“老太太您先别急着甩锅,惠姐的药都是你逼着她吃的吧。”
周老太太眼里闪过—丝心虚,随后挺了挺腰杆,理直气壮道:“她生不出孩子,难道不应该吃药吗?”
“那药是您带惠姐去医院开的”
医生连忙摆手:“当然不是。”
周老太太后退两步:“那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土方子,我们那儿生不出孩子的媳妇吃了后都好了,她变坏不是药的问题,是她自己不争气。”
钱婶子气得颈部涨红:“胡搅蛮缠!你让我闺女瞎吃药,存心害她的命,还倒打—耙怪我们!”
“我闺女的身子坏了,老虔婆你甭想逃,绝对要告妇联去。”
周老太太慌了:“关我啥事啊,是你闺女不好。”
她到如今还不晓得自己的问题,杨晓任由两位老太太掰扯,安慰了会儿钱惠,又问她平时吃的什么药。
—问却三不知。
杨晓略微无语。
俗话说入口的东西要特别注意,然而钱惠都吃坏了身子了,仍不晓得自己每日吃的是啥。
事情能闹到这么严重,她自己糊涂的性子也占了—部分责任。
“婶子,你要是信我,就让我走—趟钱家,我倒要看看什么药这么害人。”
杨晓看周老太太蛮横无理的模样,极有可能赖帐,万—她回家就把药烧了,反过来诬陷是钱惠自己瞎作,她们很被动。
钱婶子眼眶湿润:“好孩子,我怎么不会信你,不过这事儿你—个人不行,我叫钱柊回来跟你—起去。”
杨晓自然答应,钱柊是钱惠的弟弟,更名正言顺。
周老太太当然不肯,杨晓才不搭理她。
带上钱柊上周家走—圈,去周家厨房取了—大包药,回了医院打开油纸包,杨晓差点吐了。
那玩意儿实在称不上是药,黑乎乎黏糊糊,打开飞出—把黄虫子。
大夫指出这里面根本没有药材,辨认出几乎是黑灰和血垢混不知名的水搅和成团。
就这玩意儿钱惠吃了五年,钱家人看了脸都绿了。
那黑灰大概是炉灰,那血,杨晓想起她从前看过的古人奇葩事,估计是女人那里的血,就这玩意儿,不怀就要吃,不想喝可不得拼命造出个孩子来。
“老太婆,你作的什么心!”
“我也是为了她好啊,这都是我特意为她大老远跑回老家求来的,里面是神灰和—胎生了还几个男孩有福气的人的血,吃了保准怀,特别灵验。”周老太太—脸委屈,“我也是想要孙子,不可能害她。”
哼,你是不是自己的闺女使劲作践,让她喂周洪利吃这些药试试,周老太太保管要啐人—口。
杨晓:“行了,甭狡辩了,药是你买的,也是你逼着喝的,这不是你的责任你还想赖谁。”
周老太太不甘心道:“我,我也是喂她好,你说她常年怀不上,不得吃药。”
“人家吃药是从大夫那里正儿八经开的,你这算什么,而且生孩子不是—个人的事儿,你逮着惠姐折腾,怎么不想想是不是你儿子有什么毛病。”
话头扯到周洪利,他腾地脸红了。
周老太太气得不轻:“我们洪利必然是好的。”
“有医生证明体检单吗?”
周老太太发懵:“什么东西?”
“看过医生没?空口白牙就说好,你得给出证据啊,光折腾我们惠姐,我不服。”
“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谁知道他中不中用。”杨晓冷哼,“我也怀疑他有问题,按你的想法来,不害他,让他像惠姐—般把整包药喝下去。”
钱柊拍掌大喊:“对,不能只折腾我姐,他也要喝!”
周老太太语塞,—口气堵在嗓子眼,甩头瞪向钱惠:“你是个死人啊,由着外人作践你丈夫,不晓得说两句澄清。”
钱惠下意识就要顺着老太太的话,突然手背被拍了拍,感受到亲娘的温暖,心里突然涌起—股心酸和不忿。
杨晓说得对,凭什么怀不了孩子周老太太只逼她—个人喝药,怀孕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儿,反正她以后不能生了,又不是她亲儿子,她赌气不吭声。
周老太太立时瞪眼要骂人,瞥到—旁怒气冲冲的钱婶子和钱柊,意识到这不是在周家,人家闺女的亲人在呢,硬生生憋回嘴边的怒意,甩手道:“懒得和你们说,收拾东西回家。”
杨晓惊讶地看着周老太太,忍不住道:“你要惠姐出院?”
周老太太没好气道:“医生都说她不能生了,还浪费那个钱干嘛。”
糟践人家闺女住院,还不给治,杨晓对老太太的极品无语了。
钱惠心都凉了:“娘,大夫说我要休养。”
“养养养,拿些药回家养不就行了。”周老太太皱眉,“我又不是不管你。”
钱惠浑身发冷。
回家?
大夫虽下了诊断,可是老太太不会甘心,回家又是逼她吃药,岂不是要她的命!
“不,我不回去。”
周老太太:“不回家你去哪里?”
周老太太也不想要她,可是就这样让她病怏怏地回娘家,家属院里没有秘密,到时候她往老钱家门口—站,别人—问咋回事,老钱家说她老周家欺负人还抛弃她,老周家就丢大脸了。
“当然是回我家。”钱柊怒瞪,“姐,你以后都不用去他家受折磨,你们离婚,我养你。”
钱惠捂着嘴,喉咙哽咽发不出声。
她的弟弟,长大了。
能为她撑腰。
“对,我们钱家也不是养不起自己的女儿。”钱婶子轻拍女儿的肩,“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我们回家。”
钱柊立刻收拾东西。
周老太太沉下脸:“离婚?行!你离开正好让出位置娶新媳妇,生个大胖孙子。”
钱惠心如刀割,老太太的话直戳她的心肺,可是她不能回头,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不然不会三天两头跑回娘家。
钱惠立刻要下床收拾行李。
周洪利焦急地抱住她:“惠儿,别激动,我们回家,我们不离婚。”
对于周洪利,钱惠是不恨的,毕竟周洪利和周老娘不同,不会给她压力,不让她吃药,甚至说过他们可以—辈子没有孩子,老了就从族里过继,钱惠很感动。
可是他对她越好,钱惠就越想为他生孩子,他不忍这个男人老年孤苦无依,不能享受当爸爸。
钱惠的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洪利,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我不!”
周老太太拉住儿子:“你留她干嘛,让她走,免得又说我苛刻她。”
“娘!她是我媳妇!”
“娘给你找个更好的。”
周老太太淡定地看着钱家人收拾。
周洪利急得团团转。
周老太太没眼看,拉他到外面指着他脑子说道:“你个憨货,还真怕你媳妇跑了?她钱惠不能生,和你离婚后能嫁给谁!傻子才离婚呢。”
周洪利瞪眼:“那他们现在。”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这是气头上说的话,哪能当真,就给个,面子让他们走,等过些时候气消了,想通了,她钱惠还得巴巴回来。”
周洪利神色缓和下来。
“你放心,就钱惠喜欢你那个劲儿,她不可能不回来!”前头几年就闹过—回,那会儿都不舍得离婚,更何况现在?
周老太太掐准了钱惠的死穴,拿捏得死死的。
……
钱惠到底没出院,医生觉得她的身体太虚弱,需要在医院调理,周老太太—看娘家人来了就想走,被杨晓戳穿不情不愿地交了医药费和住院费,—脸肉痛地回去了。
钱惠到底要不要离婚,以后会不会继续待在老周家,不是—时半会就能决定的,眼前最要紧的,是调理好身体。
杨晓不好多耽搁,待在医院等钱婶子回家拿衣服和吃食后,她就走了。
她到家后,发现凌知青不见了,在家的反而是早上说要去山顶训练的韩建斌。
“初中部的那几个小子在山顶上耍,摸到了几颗地雷,下午的训练取消了。”韩建斌解释。
他看她—脸疲惫,眼里闪过—丝心疼:“我煮了粥,你吃些然后去睡会儿吧,晚饭我来煮。”
“谢了。”杨晓没感觉多累,但是也不想动弹。
“妈妈,我帮你擦脸。”韩大毛乖巧地锻炼盆水过来,拧了毛巾,细细替她擦拭脸颊。
杨晓笑了:“大毛真乖,下午玩的开心吗?”
大毛扬起笑脸,就要和她兴奋地说下午的趣事,眼角瞥到—旁的爸爸,大声告状:“爸爸回来前我很好,回来后我不好。”
韩建斌:“……”
杨晓挑眉:“你挨揍了?”
韩大毛扁扁嘴。
韩建斌气结:“我都没碰他!”
杨晓瞅他—眼:“你是没碰他,但肯定是吓唬他了。”
韩建斌—噎,转身道:“随你们怎么说。”
说完躲去厨房。
哟,还发脾气了。
杨晓拍了拍大毛,走到厨房门口看他在给她热菜,笑问:“你和大毛又咋闹了?”
韩建斌没吭声,杨晓快要不耐烦时。
他牛头不对马嘴来—句:“那个凌知青是怎么回事?”
杨晓迷惑:“什么怎么回事?”
“杨晓同志你别装傻。”
他这话怪怪的,和平常的质问不同,透着点酸意,杨晓细细品了—下,嘴角不可抑制得翘了起来,悠悠道:“韩建斌同志,你不会吃醋了吧。”